白鹿在潛意識裏，並沒有完全忽略笑容女孩這個代名詞，哪怕是她誤會了那串字符，但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。

這樣的人即使永遠消失了，存在感也是強烈的。

白鹿也能從他的表情語言中，體會出他以前跟別人是如何相處的。有關這一點，她很輕易地就能深入猜想，盡管她知道這樣的思想模式對自己沒好處，還會讓自己的心情變差。

一頓午飯，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，還得裝得若無其事般。

心底有種嫉妒在發酵，想要極力摒除也沒用，就如一根隱形的刺，時不時想起來被紮一下。

倒不是說那女孩膈應人，而是她對他的不確定性，這種不確定性在她上午跟他坦白的時候，壓根沒有往心裏去，恍如當時她真的只考慮到了彼此。

可如今想來，她最需要也是唯一能做的事，是幫助他從過往中脫離出來，她要在他全新的生命裏，這也是對自己的一份準確又理性的交代。

白鹿覺得自己過往糊塗太久，往後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，都要時刻保持清醒。

有了這份清醒，她更加確定自己需要什麽，也知道未來該怎麽跟姑姑交代自己的人生。

冬末的午後，天氣依舊極其美好，有陽光的地方風都是柔和的。

秦龍牽著白鹿的手，在大街上散步。

“接下來想去哪裏？”

白鹿抱住他的手臂：“我想兜風。”

秦龍：“去哪兜風？”

“近一點，江邊。”

“江邊風大。”

她聲音無奈：“可我想兜風，今天的風一點也不冷。”

他握了握她的手，“那就去吧。”

白鹿沖他微笑，仰著脖子看他，這個角度目測上去，他的確很高。

要想能勾著他的脖子，除非將腳踮到極致。

秦龍感受到她的目光，側頭看過來，她臉蛋白嫩素凈，臉上顯出淺淺的梨渦，迎風一吹，就如平靜的湖水蕩起漣漪。

他將自己手臂抽出來，改為從後面圈上來，將她自然而然地收在臂間，而她也配合著貼得更緊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他見她一直笑。

“我就是想笑。”白鹿目光沒從他臉上挪開過，一直盯著他看，“你覺得我好看嗎？”

他點頭：“好看。”

“比起你以前看過的女生呢？”

“你最好看。”說這話的時候，他眼神坦然迎視她。

白鹿覺得自己的虛榮心又滿足了一回，但緊接著又自我反思：他這幾年一直待裏面，不會是審美觀給退化了吧。

冬日，暖陽下的江邊。

游客組成團隊，圍在岸邊觀景散步，花花綠綠，駐足拍照。

白鹿趴在秦龍背上，眼睛淺淺閉著，她被習習微風吹得舒服，聲音也懶洋洋的：“我想睡覺了。”

秦龍從後視鏡看去，她將連衣帽戴上，帽沿有兩只類似動物的耳朵，還有一叢白色毛絮，乍一眼看還以為背後馱了一只熊。

那張安靜的臉上，她的睫毛纖長，投下柔美的弧度。

“要不要下來走一走？”他輕聲問。

“不要。”她仍舊閉著眼睛，頭卻果斷地擺了擺，在他背後制造癢意，“你一直開下去，開到盡頭為止。”

他不禁笑了：“你知道這兒的盡頭在哪嗎？”

她聲音模糊傳來：“知道。”

知道還說，他認為她意識朦朧，在說夢話，便補充一句：“天黑都開不完，你的車也會沒電。”

車身輕微顛簸了下，又開到平緩的路段。

白鹿有半會兒沒說話，似乎真的睡著了，又過了半會她頭轉了個方向，似在囈語：“那就開到沒電。”

“……”

秦龍從後視鏡望了眼來時的路，咬了下唇，目光堅定地朝向前路，車速也控得更穩。

他迎頭朝上，天空蔚藍無比，風從雲端劃過，帶出流暢的弧線。

白鹿睜眼的時候，日偏西斜，不變的是依舊灑照著她。

她靠在他的背上，張口打了一個哈欠，再是閉上嘴眨了幾下眼。

她對著仍舊在路途上的風景線看了會兒，意識到是回去的路，擡頭擱到他肩上，問坐姿筆直的人：“繞完了？”

“繞完了。”他說。

她不信：“這麽快？”

聽她這樣說，秦龍才發覺她睡得是真的沈，就連剛才發生的小插曲也沒能影響到她。

他對她解釋：“剛才前邊封路了，交警設障不讓過，要過就得繞遠路，而且那路況太差，你還想去嗎？”

白鹿撓了撓頭算明白了，她歪頭去後視鏡找他的面孔，問：“那你沒叫醒我？”

他感應到，在鏡子裏回視她：“喊了兩聲，你沒反應。”

“哦。”

她不好意思地笑笑，雙手環住他的腰，繼續回趴到他的背上，繼續閉上眼睛睡覺。

整下午的時光仿佛都在路上了，白鹿喜歡這種感覺，將所有美妙的心情沿途灑落，回頭去看就滿是愉悅與暢快，仿佛能將它無限延長。

傍晚時刻，天色將黑。

白鹿手指了一下，秦龍將車在小區門口停下。

他擡頭看眼前的高樓公寓。

白鹿見他目光探究，便虛心解釋：“那天你在門口經過，我剛好要出去，所以就順便跟著你了……”

秦龍沒表示介意，淺笑了下。

白鹿隨後將車子推進去，在樓底下找了空處充電。

她忙好回身，見秦龍站在電梯樓附近，便問了句：“要不上去參觀一下？我家還在裝修中，什麽都招待不了。”

秦龍考慮了下，點點頭。

白鹿於是按下電梯按鈕，電梯聲緩緩靠近。

門開，白鹿先走進去，秦龍隨後跟進。

他看著她按下十六樓。

“我爸媽幾年前去世了，這是我用他們的錢新買的房子。”

電梯內，她頭一次向他介紹家裏的情況。

他目光怔怔地看著電梯門，聲音暗啞：“他們……怎麽去世的？”

白鹿平靜地答：“車禍。”

半晌，他道：“很悲慘。”

白鹿聽著他的形容，自己腦海不由映出當初別人給她看的現場照片，確實慘狀一片，車身被劇烈撞擊碾成廢鐵，倒翻在十字路口，僅一眼，到現在還心有餘悸。

白鹿此刻又幻想了一遍那場面，胸前微微起伏：“當時我昏迷了，醒來才發現他們都走了。”

他過來拉住她的手，給她傳遞力量：“所以，這就是你說的讓你崩潰的噩夢？”

白鹿微微皺眉，點點頭：“應該是。”

他看著她略微蒼白的側臉，抱了下她的肩，輕聲安慰：“都過去了，學會向前看。”

白鹿眼神怔楞，點了點頭。

“還有我陪著你。”

倒是有這麽一個時刻，成了他在安慰她了，白鹿苦笑了聲，卻得到莫大的鼓勵般，彎起唇角笑。

公寓的裝修工人已經收工，裏面空無一人，秦龍跟著白鹿進去，望著空曠的房子四處瞧。

白鹿走到落地窗前，望著樓下的街景，問他：“怎麽樣？我這兒地方還行嗎？”

秦龍點頭肯定：“比我那兒行。”

他拿他的出租房作比較，倒令白鹿有些尷尬，在資金條件這一點上，他倆確實天差地別。

她不想在這樣的話題上多加攀比，扯開道：“你不是在學室內設計嗎？幫我出點建議，我眼光不太好。”

秦龍沿著她客廳角落走了一圈，最後到她身邊，問她：“你自己希望是怎樣的？”

“溫馨點最好，其他沒什麽要求。”

他透過窗戶看外面：“我還不夠格，你應該先找專業的。”

“我給你試試手，你別客氣。”白鹿跟他一樣趴在窗前的欄桿上，目視前方說，“或者你就當做是你自己的家，你想設計成什麽樣，就幫我設計成什麽樣。”

秦龍的視線唰地收回，投到她臉上。

外面天色已黑，霓虹亮起，室內只點了一盞燈，昏昏暗暗，透過眼前的玻璃再微弱地虛照她的臉。

秦龍逐漸看清了，心狠狠抽搐了一下，那是一種無比堅定的認真。

晚飯前，秦龍將白鹿送回了城西姑姑家。

一路上，她又向他簡單介紹姑姑家的情況，說他們對自己有養育之恩，這些年來一直如父母般照顧自己。

秦龍悶聲不響地聽著，偶爾低聲嗯一下，並未多說什麽。

到了姑姑家小區外門口，秦龍停止腳步，示意就送到這，接下來他不進去了。

白鹿回頭依依不舍：“你晚上還要工作？”

他點頭：“嗯。”

“你白天陪著我，晚上開車不累麽？”

他搖頭：“不會累。”

“那你開車小心。”

他朝她揮手：“進去吧。”

白鹿不情願地走了兩步，又再回頭：“你晚上會看手機嗎？”

他明白她的意思：“晚上會跟你聊天，快去吃飯吧。”

“我還不是很餓。”

“白天吃得少，晚上就多吃點。”

她扭著頭有些累，幹脆又走回來，“那你晚上吃什麽？”

他見她這樣，自己也走不了了，無可奈何地笑：“自己還不好找吃的麽。”

白鹿拉起他的手，輕輕搖晃：“晚上忙的時候就別理我了，空的時候可以理我。”

他低頭望進她的眼睛，裏面閃著街燈的光。

“嗯。”他點頭，伸手揉著她的額發。

白鹿想著想著又變卦：“要不還是別去了，少幹一天活缺不了錢。”

“……”他又笑起來，“男人不幹活，還能幹什麽。”

她心裏說，我給你錢，你陪我聊一晚上。

但這想法只是過一遍，到底是不能說出來。

她還想再挽留他一會，便東拉西扯：“晚上幾點回去？”

“看情況，有時候早有時候晚。”他朝前往小區門口望了眼，繼續說，“你早點睡，我忙好了給你發信息。”

“嗯，那你明天還上課嗎？”

他舔了下嘴唇，耐心回答：“明天沒課。”

白鹿頓時雙眼一亮：“有時間嗎？”

秦龍察覺到什麽，看她：“你想說什麽？”

“明天我們生活區開園，我要回學校，拿的東西有點多。”

他領悟過來，隨即摸了摸她的臉，輕哄：“明天來接你，前提是你現在馬上進去。”

“好。”

白鹿得到肯定，對著他微帶嚴肅的表情，不敢再消磨拖沓，果斷就轉身跑回小區裏面，邊跑又邊回頭朝他揮了揮手。

秦龍望著她的身影直至消失，又看了會大街，拿起一支煙抽起來，踱步轉身匯入夜色的人流中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來聊聊。

這文差不多一半了，基調應該是平淡到尾。下半部分正式進入主題，一直想聽聽這題材的意見，畢竟到目前看的人也不再多了，真的靠評論區的動力在日更，謝謝你來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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